我看《我的妻子就是我》

時間：2012年10月13日
地點：華山文創園區果酒禮堂
劇團：同黨劇團

這齣同黨劇團的《我的妻子就是我》在去年於牯嶺街小劇場曾創下連演七場、場場爆滿的驚人紀錄，對於目前台灣的劇場消費生態來說，能夠這樣創下佳績，在演出過後還能引起許多熱烈迴響，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。當時我朋友C在看完後，便馬上告訴我一定要看，可惜當時不曉得是加演時間不湊巧，還是我的動作太慢沒搶到票，我並未能在去年一飽戲癮，幸好今年華山藝術生活節邀請同黨再次製作這齣戲，才能讓我看到這麼精彩的演出。

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看邱安忱的演出，我曾看過他在演摩莎劇團《蘿莉控公路》中飾演變態姨丈，也曾看過他在動見体《與榮格密談》中的佛洛伊德，儘管這是兩個截然不同背景、不同心境的角色，但所需要準備的功課及對於角色的體認必須相當深刻，才有辦法到位演出，而邱安忱，不愧是相當有歷練見識的好演員，在這兩齣戲上的詮釋都相當精闢，讓人很快就被其角色的魅力吸進戲劇。而《我的妻子就是我》是一齣獨腳戲，相當考驗演員在角色及情緒轉變上的功力，前兩次的看戲經驗，也讓我相當期待邱安忱的演出。

舞台很乾淨，一張桌子、兩張椅子及一台留聲機，簡單地勾勒出一個典雅的房間擺設。故事一開始由跨性人Charlotte向觀眾介紹留聲機的歷史及功能，接著轉換到John Marks與Doug之間對話，開啟Doug前往拜訪Charlotte的旅程。

在第一幕裡最令我印象深刻的片段，是Charlotte與納粹父親的對話及他殺死父親的過程，即使只是用手敲桌子代替毆打的片段，也能讓人清楚想像父親的暴力、Charlotte的害怕及勇敢，在殺死父親的那瞬間，代表血腥的紅光打在白幕及舞台上，簡而有力。我必須讚許一下整齣戲的燈光與音樂恰到好處，不論是Charlotte在小酒館的歡愉氣氛，或是在面對東德秘密警察時的肅穆，在情緒或是故事場景的變化都能做出明確的落差，協助觀眾更能快速地進入故事。

故事的轉折來到Charlotte曾經出賣情人Alfred，透過Doug的詢問，帶出Charlotte口中的「真相」，儘管充滿著對於Alfred的愛意與無奈，同時卻也片段難以完整解釋在秘密檔案中的指控。透過德國人民的爭議、媒體的疑問不僅帶出Doug的疑問，同時也諷刺了當時(或說現今也不為過)媒體與人民輿論的亂象，而Charlotte並不直接回答任何問題，對於自我性別也不加以辯證。他說某一天母親告訴他應該要結婚了，他回答「我的妻子就是我自己」，這句話扣緊了整齣戲，同時也帶有令人深刻的反省意味。

接著透過John Marks與Doug之間的對話，看出Doug試圖給予的觀點及價值，即使Charlotte的口述事實並非如秘密檔案及媒體報導來的黑白分明且具有邏輯，但他卻寧可相信他在Charlotte所言。Doug口述出Charlotte返回柏林時，於心臟病發作後過世於家中後，他收到了Charlotte生前寄給他的信，信中沒有信紙，只有一張照片，這是年幼的男童Charlotte坐在兩隻小老虎中間的照片，當下應該害怕的，Charlotte卻笑著，就像是面對他的人生，儘管面對外界的質疑、訕笑，他總是能勇敢地面對。

這是一個很經典的劇本，其實我是到最後的時候才發現故事並非虛構(啊啊我真是沒做功課的壞觀眾)，在戲劇中的Doug就是編劇本人，而Charlotte真的存在，也因此在戲後的心得反芻又更加震撼。

Charlotte的人生真是比其收藏的家具故事來的精采，我想Charlotte收藏這些差點要被摧毀的家具時，是否來自渴望有著家庭的心理？或是將這些家具視同自己的命運，透過珍惜這些家具來保護自己？在Doug訪問Charlotte的錄音帶中，他詢問Charlotte如何對待這些已經老舊或是破損的家具，Charlotte說「他不補刷就這樣讓他保有原貌。」讓我不禁猜想，這是否隱喻著人內心受傷時，可能選擇去隱藏、甚至欺騙自己，然而就像是他揉爛的Alfred的信紙，即使那可能會成為他被秘密警察揭露的把柄，他卻選擇留下，選擇留下這個存在的證明。

這齣戲真的很精彩，邱安忱在每一個角色之間的轉換很俐落鮮明，能看到他在角色背景上的用心琢磨，謝謝同黨劇團、謝謝華山藝術生活節，讓我有機會看到這齣戲。

後記：
前兩天看到易智言導演臉書上對於現代學生對於歷史無感的氣憤，讓我不禁深省自我，而昨天在看完《我的妻子就是我》之後，對於「編劇」或是「說故事」這件事，更有深刻的體認。一個好的劇本，絕對不僅是具備好文筆及說故事的能力，更重要的是這個編劇對於歷史、對於藝術、對於生活是否能有獨到的見解及見識，才能夠將故事說的動人且深刻。這樣想想，好編劇真的不容易產生啊！

Chatlotte的博物館：http://www.gruenderzeitmuseum.de
這是去年的演出片段：